雨中的思緒--2012年香港毅行記

    2012年11月17日凌晨，雨下得正急，在香港獅子山前的一段盤山公路上，雨水從路的兩側沖刷而過，山下的香港燈火闌珊，我獨自一人深一腳淺一腳淌在水流中，可以清楚地聽到雨水濺落在身上的聲音，時有風吹過，寒意也隨風而動，我不停地詛咒著這鬼天氣，為什麼偏偏這兩天下雨，去年毅行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啊！去年時想著參加一次就可以瞭，而今年自己又出現在這個地方。我已感覺到腿部擦傷帶來的刺痛感，這完全是自找的，走完又能怎麼樣？除瞭身體的痛感外，又能有什麼呢？

    但在昨天，我還沒這樣想。

    今年的隊員發生瞭些變化，麗春是我們去年的隊長，今年她仍舊做隊長--支援隊隊長，她說怕拖我們的後腿，總之她今年甘當後勤瞭，林強腿上有傷，一開始就說今年不去瞭，隻有我和冬冬決定今年仍繼續毅行100公裡，兩個新隊員都是今年才畢業的新同事--黃相，學校的萬米冠軍，實力不成問題；雲龍，喜歡戶外，年輕即資本。很晚才確定隊伍，沒有太多的拉練，也就沒有定太高的目標，走完就行瞭！不過我對今年的毅行仍很期待，準時到達約定的地方，沒過一會，大傢也陸續到達，除瞭我們隊，公司還有另兩個參賽的隊伍，加上支援隊，也有20人左右的規模。

    我們分乘瞭三輛車，次第到達起點，仍舊選擇去年紮營的地方，這裡可算是我們的風水寶地瞭，我們的三支隊伍，兩個時間出發，先要走的一支主要由公司的客戶組成，她們其中的1人去年也參加瞭，今年給自己訂瞭一個目標--完成頭兩段，先走的一支已經開始瞭檢錄，不一會她們就出發瞭。我們要遲1個半小時才走，於是準備的準備，馬叉的馬叉，假寐的假寐...

    走前分享瞭兩個蛋糕，算不算提前的慶祝，這個時候我們每個人都是快樂的，接下來還會這樣嗎？

    起步後我們的冠軍隊員黃相就按奈不住跑的沖動，沖在瞭前面，一會就不見瞭身影，前面一段是一個長坡，我和其他兩人保持快走的速度，當轉到下坡的時候，我開始跑起來，他們兩個也跟起來，我們采取瞭上坡走，平路下坡跑的策略，到東壩臺階前的10公裡，大概用時1小時10多分的樣子。大概在8公裡的樣子，我們就超過瞭客戶的那支隊伍，問有沒有看到黃相，說已過去半個小時瞭，看來黃相的速度太快瞭！在上西灣山前，我們三個都在一起，上西灣山不自覺間就分開瞭距離，翻過西灣山就是第一個簽到點，我到的時間是14點50分，第一段16.1公裡用瞭2小時20分，感覺有點快瞭，到簽到點一眼就看到瞭黃相，問他到瞭多少時間，說有20分鐘左右瞭，他的第一段不到2個小時，這顯然太快瞭，大概10多分鐘後冬冬和雲龍也到瞭，速度也算非常快瞭，第一段大傢要“飛”起來瞭，我提醒要稍稍壓下速度，我們是在走100公裡的山路啊！

    第二段前面大傢都收斂瞭一點，甚至還在沙灘上馬叉瞭幾張，不過一轉到上坡，都又轉到自身的節奏上瞭，黃相仍在前面，冬冬和雲龍殿後，一開始大傢還可相互看得到，但不出一會，我就前後都看不到瞭，在赤徑的上坡段我曾追上過黃相，不過下坡他就一溜煙不見瞭，再見他時已到二段的終點北潭凹，我16點25分到，這一段我用時1小時10分，快瞭！即便算上中間的休息時間，兩段累加都沒有用到4個小時，這個配速已達到超級毅行者的水平瞭，而黃相還要更快，冬冬和雲龍在20分鐘後趕到，我們這一隊有三個節奏，黃相和我如果太快，可能會把他們兩個拖垮，我再次提示要壓下速度，叮囑冬冬和雲龍也不要太沖，按自己的節奏走。

    二段麗言她們在支援，我們這一隊不到5點鐘就通過瞭，後來知道她們到深夜12點多才下撤，中間將近8個小時都是在期盼和等待中度過，當11點多的雨如期而至時，她們應該不會比我們隊員好多少！

    三段是毅行路線上最難走的一段，去年我們到這裡天已經完全黑瞭，也是在這一段，我們遇到瞭雨，今年到這裡時，天光還好，大傢按自己的節奏走即可，隻是不要太快，當然這一段也不可能快，一開始就是一個很長的坡，上到頂我用瞭20分鐘，比較正常的速度，上坡我都可看到前面的黃相，但一到下坡就不見他瞭，冬冬和雲龍上坡比較慢，他們隻要不著急就可以瞭，目前的速度我們屬於非常快的，但這樣的速度不可能一直保持下去，現在是該適當控制一下的，三段都是山路，有三個起伏，前面和後面的比較大，這段路我已不知走瞭多少次，每次最盼望的是上到最後一個坡頂，坡頂視線很好，環顧四野，可盡攬新界的蒼莽群山，我很享受一個人在山頂的感覺，如果要形容，該是一種清醒的醉。這一次到最後一個坡頂，天色已暗淡下來，巨大的黑幕正將籠罩下來，到現在都沒有看到雨的影子，該是不下瞭吧。很快下到坡底，時間指到7點1刻的樣子，三段用瞭我2小時10分，這個速度剛好，黃相仍舊在路口等著，這樣我一下來就可看得到，他說自己也剛到，沒沖速度就好，冬冬和雲龍在半小時後也到瞭，前三段平均速度有點快，不過總體還好，唯一擔心的是雲龍說在路上傷瞭腳踝，有點腫。燕青和高偉在這一段支援，不過支援點人太多，他們把營地紮在簽到點上方1公裡處，在這裡換瞭裝備，燕青和高偉還給大傢馬沙雞瞭一下，讓我們充分感受到有支援隊伍的好，冬冬一直想著能喝上雞湯該多好，要求有點高啊！

    雲龍的腳踝還是有點感覺，他說自己先走，隨後我們也告別瞭燕青、高偉，黃相主動說自己在後面照看一下，這樣也好。第四段一開始就要爬到700多米的馬鞍山頂，不是一直向上，中間有小的起伏，跟著頭燈的亮光往上，可以清楚地聽到攀爬者輕微的喘息聲，去年此地滿腳的泥濘，我當時想到紅軍湘江戰役後在湘桂之間翻越老山界的情景，今年在沁涼的夜風中攀登成瞭一種享受，想起有一次爬這一段時在馬鞍山口和一頭野牛不期而遇，雙方都嚇瞭一跳，我側身讓路，它也不回頭一路狂奔下去。過瞭馬鞍山口為一段難得的山脊路，左右都是香港的夜景，想不看都難，這時的濕氣開始上來，可以從腳下的石塊感覺出來，有一隊人超過瞭我，0975號，這是我們去年的隊號，也太巧瞭，他們要晚1個半小時出發，這時就超我而去說明實力不凡，腳下不免加快瞭速度，一直跟著他們，他們在不停地超越，其實在狹窄的山路上超越並不容易，但跟著前面的人超越難度要小一點，當他們超越前面的一隊人時，我也想試著超過去，但前面道路過窄，試瞭幾次都沒過去，我加大瞭步伐，想從左邊過去，腳一踏出去，就知道壞瞭，踏上去的並非實地，而是蓬松的蒿草，身體立馬失瞭重心，朝前重重地摔瞭下去，前面是一塊石頭，感覺到手上有痛感，隨後有五、六隻手從後面把我拉瞭起來，其中至少有一隻是黃相的，不知他什麼時候跟瞭上來，坐在地方檢視瞭一下，手上有幾處皮外傷，其它無大礙，主要因為那塊石頭是平的，如果稍有不平，後果不堪設想！起來後老實跟在別人後面走，沒有再想著超越，我後來查瞭一下0975隊的成績，21小時多，確實不錯。在路上問黃相：冬冬和雲龍怎樣？雲龍的腳踝是否有問題？黃相說他們還好，並讓他先走，所以他就趕瞭上來，大概11點半的樣子，我和黃相到瞭基維爾營地，這裡是4段的簽到點，剛才摔那一跤到瞭這裡還沒有緩過神，坐在臺階上想著各種如果。。。這時雨開始下起來，天氣預報也太準瞭，繼爾雨勢變大，大傢都擠到簽到處的雨棚下，已經12點瞭，冬冬和雲龍還沒有到，剛才在臺階上如果著我自己，現在則開始如果著兩個未到的隊友，千萬不要出意外，12點快20的樣子，首先看到瞭冬冬，光著膀子，接著是雲龍，該謝這鬼天氣嗎？反正雲龍謝瞭老天，說要不是老天有雨，就快要睡著瞭！

    雨時大時小，沒有停的樣子，冬冬和雲龍需要休整，到這裡是一個檻，過去瞭就可見到終點，不過去年許晶也和我們走到瞭這裡，這裡成瞭他噩夢的開始，但願我們不會這樣！見雨小瞭一些，我們開始出發，並約好在獅子亭旁的面館吃面，但剛走出營地，雨又大瞭起來，我的身上沒有一處幹的地方，突然感到大腿一陣疼痛，特別是濕褲子粘貼在腿上更是難受，難道是剛才摔那一下擦傷瞭，遇雨開始灼痛？去年許晶也是在這一段擦傷大腿導致放棄，我不會重蹈覆轍吧？堅持著往上爬，再往下走，終於走到瞭公路上，趕快到獅子亭那裡吃碗面吧，但想要快卻快不起來，這時已是凌晨，人們都在夢裡瞭，我卻在濕滑的路上自虐，圖個什麼呢？我一個人麻木地走在這水路上，平常感覺到獅子亭是很近的，怎麼今天如此地遠，這可惡的天氣啊！不知是不是心理的原因，詛咒讓自己心裡感覺平衡瞭一些，看來偶爾的抱怨、謾罵是有助於身心健康的，女孩子好哭是不是也是這個原因？想哭就哭吧。。。不過我還不至於哭，抱怨一下就可以瞭！

    當我濕淋淋地鉆進面館，一眼就看到冬冬光著膀子披著雨衣瑟瑟發抖，黃相在後面的一段路跟著我，雲龍也很快到瞭，一碗熱面下去讓身體感覺稍好瞭一點，但也隻能是一點，接著一杯熱飲，不過也架不住不斷增加的寒意，面館裡蒸騰著熱氣，真想賴在這裡，但必須得走啊，於是，又一頭鉆到瞭雨霧中。前面是獅子山，當年一曲《獅子山下》曾激勵瞭一代香港人，但今天獅子山下的雨卻讓我詛咒瞭老天的八代，對我是同樣的效果！

    今天的5段和6段走得非常慢，目前最嚴重的是腿那個地方，一遇濕就痛，很想像螃蟹那樣走，又覺不雅，忍著吧！忍到第6段換換衣服也許要好一點，這時大傢都好不到那裡，我已記不起什麼時候到的第5段，但到第6段我知道，一到第6段簽到的口上就看到瞭麗春，親人的感覺！麗春一直以為我們3點多就可到的，結果早早撤瞭營站在口上等，一直到5點快半我們到，2個多小時啊。往裡又看到瞭李源和張龍龍，李源也披著雨衣在發抖，一個女孩子，估計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苦，但即便如此，還不忘作為支援人員的本職工作，一趟趟替我們端水倒茶，龍龍作為唯一的男子漢，表現得要好多瞭，至少表面上是這樣，語氣中起碼沒有冷雨中的顫音。

    在6段我處理瞭一下腿部的傷痛，後面就感覺好多瞭，再次出發已是6點多，天光微亮，雨也停瞭，是不是我的詛咒起效！欠抽的鬼天氣之後一直表現良好。7、8段號稱針草帽，因為這兩段我們將翻越三座山--針山、草山、大帽山，其中大帽山海拔近千米，為香港第一高峰，7段我和黃相在前面，冬冬和雲龍在後面，都走得不快，到瞭7段，挪也要挪到終點，不過不會那麼慘，經過最痛苦的5、6段，我可以感覺到身體在慢慢恢復，7段末是鉛礦凹，這裡可以吃到杯面，我和黃相吃著面的時候，冬冬和雲龍也到瞭，看來雲龍的傷沒有讓他停下來，冬冬在堅持，感覺還好，到這裡是9點多的樣子，不出意外，我們的成績將超越去年。

    第8段我讓黃相走前面，冬冬和雲龍在後面慢慢跟，我非常喜歡大帽山，緩緩地向上，山坡上佈滿瞭大石塊，夾雜著長長的蒿草，山風徐來，蒿草搖曳，毅行者們點綴在山石之間，極遠處變成幾個移動的小點，上到大帽山頂，換成瞭平整的盤山公路，不自覺跑起來，從走的姿態換成跑的動作，真舒服！上來用瞭1小時20分，下去也就半個多小時，又有瞭飛的感覺，雖然略顯笨拙。黃相可能先到一會，我沒有看到他，半個小時後看到瞭冬冬、雲龍，8段完成，基本大功告成！

    後兩段隻剩下把步子邁開，讓時間流過去，當看到終點時，一抹夕陽在山。。。

    當我在第5段捫心自問為什麼要這樣折騰自己時，確實想瞭很多，但我隻想說一點：一個人從出生就其實在奔向死亡，其間長不過百年，短不過驚鴻之一瞥，你該用什麼填滿這一段生命的路？無疑是快樂，毅行也許給身體帶來瞭苦痛，但卻給我的心裡帶來瞭快樂，僅此而亦！

    是為記！